【Fielder’s Choice】野手選擇:
打者將自己的安全上壘建立在隊友出局上的行為。
悠揚的小提琴組曲從社區公園裡飄出來,襯著他熟悉的哭聲。認命地拐進公園裡,卻發現預期外的驚喜──
祛除了暑意的晚風從他身旁掠過,拂起樹枝、捲過沙堆,最後搔起了那個人的髮梢,整個公園的氛圍似乎也隨著樂聲而變得恬靜起來。
悄步踱向那個正閉目拉琴的身影,在判斷出曲子似乎到一段落時,他抓好時機打招呼──
「廣允懷?你不是去幫忙那個什麼什麼社的公演了嗎?」
「犁田?你練完球啦。」微笑著將小提琴收到一旁,被中斷的演奏者毫無被抓包的心虛。
「要回去換吉他的時候在路上遇到她,」將食指豎在唇間,暗示隊友別打擾到對方。「好像迷路了,哭得很可憐、怎麼勸都停不下來。」
「正好帶著琴,想說讓他聽聽音樂、心情會不會好一點。」小時候他吵架吵輸了,老姊也總是這樣道歉的。
「不好意思,」黎田政搖著頭苦笑。「下次我會叫我家人看好她。」
「啊?」
『喂!』的一聲,先前對他拉了快半小時的琴完全沒反應的小女孩倏地抬起頭,汪汪淚眼眨了眨,確認目標之後毫不猶豫地撲進黎田政懷裡。
「嗝──!!」
不太確定她是在叫哥哥還是哭到打嗝,被順勢抱起的小女生埋進黎田政肩窩裡哭得依舊慘烈。
「她常這樣跑來找你嗎?」兩人一左一右牽著破涕為笑的妹妹踏上歸途。
黎田政無奈地歪頭聳聳肩,「通常到巷子口就被逮到了。」
──顯然是有多次未遂前科的慣犯。
「倒是你,不快點趕回去沒關係嗎?」換他回頭關心起撿到自家老妹的好心人。
「我剛才有打電話跟鄒鄒說過了,她能體諒。」
不,無法體諒的是某人。黎田政在心底偷笑。
「那施若哲呢?」看著一臉不明所以的廣允懷,他繼續解釋,「你有跟他提過你要去樂團插花的事情嗎?」
「今天還沒遇到他。」才想搖頭,便感受到掌心下的小指尖偷偷摳了摳他內側的厚繭。低頭望入那雙堆滿好奇的大眼睛,廣允懷笑著緊了緊兩人聯繫著的雙掌。
黎田政望著身旁心不在焉的隊友,突然有了看戲的好心情。
* * * *
「為什麼每年暑訓都這麼熱啊,」投完指定球數的王牌走下投手丘,無濟於事地拿著帽子搧啊搧,「會出人命的。」
「你最近練球練得挺老實的。」甩了甩剛伸出手套的左手,黎田政若有所指地誇獎近來狀況和天氣同樣火熱的施若哲。明明還沒正式熱完身,他卻覺得這傢伙的球接起來似乎又比以往更快了,再加上施若哲的速球原就球質重、尾勁夠,讓以為還只是練習的他掌心意外接得有些灼痛。
這年頭怎麼淨出些怪胎強投:強森、山大王、李小刀……還有眼前這位正在成形的明日之星,讓他不禁開始納悶上帝究竟有幾隻左手。
「沒辦法,教練那麼囉唆。」都放話說不好好練習就算是一軍也別想出賽,他還能怎麼樣。
這倒是提醒了黎田政──
「……教練好像有說這拜六可以給我們放假。」
「拜六不是已經跟OB學長們約好打紅白?」施若哲嗤之以鼻,繼續拉過球桶準備去打網。「怎麼可能不用練?」
「說的也是。」跟在後頭的捕手附和得沒啥誠意,「更何況……我敢打賭就算教練肯放我們假,你還是會堅持要練球。」
「怎麼可能!?」又不是腦袋進水!他才沒那麼傻。
敢情是看廣允懷兇他兇習慣了,現在每個人都當他是笨蛋?
「捕手的思考模式是不容投手質疑的。」黎田政比出要求投關鍵球種時的絕對暗號。
出其不意的配球才是解決打者的重要關鍵──然後他等著看意外被推上打擊區的某人揮棒落空。
「好、賭了!」伸出自豪的長臂,施若哲指間挾著球指向對方。「反正教練都說那天不會讓咱們同組。」美其名是要他好好練控球,其實應該是不想學長們輸得太難看。
「你對,我讓還你;你錯,我K死你。」這是王牌投手的三振宣告。
「嘿嘿,」搭檔兩年的捕手不甘示弱地奸笑回去。「那你就等著投出生平第一個保送吧。」
* * * *
當他衝進教室要阻止慘劇發生時,那隻魔掌正搭在廣允懷肩上。
「施肥?」渾然不覺被吃豆腐的廣允懷愉快地向他打招呼。「你來得正好,這是熱音社的主唱鄒乃倩。」順勢指向身旁高的女孩。
「叫我鄒鄒就行了。」眉尖的銀環跟著童軍禮晃了晃,幾乎跟廣允懷同高的身材方便她勾肩搭背得很自然。
相較於對方的笑靨燦爛,施若哲只能勉強撇了撇嘴角。「借一步說話。」
社辦的門還沒闔上,施若哲已經扯開喉嚨大吼──
「你要去當他們樂團公演的客座吉他手?!」
「咦、我沒告訴你嗎?」當事人驚訝地自問,在眼珠子轉完一圈後得出了結論。「啊、那天回去要跟你講,可是發現你已經睡死了,隔天也就忘記了。」
「幹嘛沒事突然去跟那群人混一塊?!」想到小廣竟然自己往女人堆裡跳,施若哲就止不住地煩躁。
「教練說如果能幫他們全家弄到禮拜六的演唱會門票,那那天球隊就停練。」無視他的無名火,被困在他雙臂間的人依舊平心靜氣。「鄒鄒有門路可以幫我弄到公關票,只要我……」
「教練想聽什麼演唱會關我們屁事!」為什麼小廣非得賣身幫教練籌票不可!?
意外兇狠的語氣截斷剩餘的解釋,也讓廣允懷愣住了。
望著面前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孔,廣允懷好不容易才繼續開口──
「……星期六不是你生日嗎?」
跟著眨了眨眼,施若哲突然瞭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小廣為了他生日所以自願和那群牛鬼蛇神廝混四個週末?
「我還以為你會想休息一下放鬆心情……」
……施若哲現在完全能體會當年日職大榮鷹隊不得不把鎮隊強棒小久保丟去巨人軍團換錢的苦衷了。
不過身為一個男人,他還是作不出動搖國本的決定。
「小廣……我ㄒㄧˇ……」潛藏許久的心意差點不假思索地衝出口,他連忙硬生生半路改變說詞──
「……我想打球。」教練……對不起,他怎樣也沒辦法讓小廣去為他當人質。
「我還以為你會想休息呢……」眼見氣氛似乎有了改善,廣允懷連忙順水推舟地道歉。「不好意思。」
「總之,票的事你就不用瞎忙了。」施若哲抓下廣允懷尷尬地搔著臉頰的手握住,拉過人便向外頭走。「不過就是練個球而已嘛,而且這星期六還有比賽要打呢。」
就讓他繼續僭用廣允懷對他的善意吧。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雙手永遠不會再落到別人手掌心裡。
「對了、星期六的比賽……」掙扎了半天,還是下定決心。「小廣你也不用來看了。」實在不想讓小廣看到自己的窩囊樣。
廣允懷聞言瞬間瞪大眼──
「……你生氣了?!」
「當然不是、只是……」方才還氣焰囂張的投手眼神閃避地飄了飄,「啊、總之你不要來啦……」
那天,他體認到了再怎樣的快速球也丟不過人性的高牆──咬牙切齒地保送那個先偷看了底牌的卑鄙捕手,施若哲只能不斷詛咒正得意地比著勝利手勢跑上一壘的傢伙會跌個狗吃屎。
看著一旁擔憂他控球狀況的廣允懷,更是有苦說不出。
為什麼他明明是壽星卻這麼歹命呢?生日當天還得練球實在太討厭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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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根本應該正名為『施肥這笨蛋最討厭了!』 冏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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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只是想寫棒球必備的老梗──捕手而已,
結果又造口業批評了某球團……對不起……(跪